在“点击农场”工作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点击量是互联网的生命线。

浏览量上去了，商业价值才会显现出来。你以为某些网页人气爆棚的点击量都是真的吗？当然不是。你以为这些点击都是来自脚本和机器人吗？当然也不是。在不少第三世界国家，至今还存在着“点击农场”这样的地方，在那里有成百上千的“点农”，每日的工作就是用原始的，人肉的方法为雇主的网站点赞，刷流量。

把人逼疯的声音

“点击”农场，通常都位于经济不发达的国家和地区，比如泰国，印度，菲律宾等，在那里，有很多法律的灰色地带。点击农场的工作就是替雇主刷浏览量，涨粉，点赞，收费通常是每一千个赞50刀，这只是个大概值，每千赞只要1刀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至于涨粉，每一百万粉收费大概在600刀左右。

小A是菲律宾某点击农场的“点农”，他每天要对着电脑点击鼠标和键盘，点满12小时。他说，“公司就是一个巨大的仓库，里面有好几百人，但是基本没什么说话，你能听见的只有点击声。如洪水般连绵不绝的点击声。我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这些点击声都会一直在我脑袋里回响。所以我回家根本就不会再碰电脑。有时候连电视都不敢看，就怕看到里面有有人有电脑点鼠标的情节。点击声有时也让我整宿失眠”。

“我们工作的时候，曾经也戴过减噪耳机，可不知为什么，老板就不让我们戴了。甚至连听音乐都不允许。你能听的就只有点击声。所以我在家用的笔记本都是触摸屏的，我再也不要点击了”。

数量惊人的假账号

想要刷点击量，就要有大量的用户账号。这就需要用大量的名字，邮件，密码等数据去注册这些账号。手工注册假账号，也是小A这样的“点农”的日常工作之一。

“比如姓名”，小A说，“我们有一个名字生成器，保存了大约1000多个美国最流行的名字。还有昵称生成器，比如从名字‘Johnathan’，可以生成昵称‘John’”。有意思的是，并不是所有随机的名字都是可以用的，还需要人为审查：比如"John Smith"就是一个合格的名字， 名和姓都是典型的美国名字。而"Donald Sanchez"就不合格，名是美国名，姓是西语姓。“公司规定，美国名字和西语名字不能混搭，因为美国人或是西裔一般都不会这么起名，所以很可能通不过某些网站的欺诈检测。例外是，亚洲名字和美国名字混搭就完全没问题，比如Anna Zhang。亚洲人就喜欢这么干。之前我们公司注册的Esmeralda Johnson，就被好几家网站检测出是假账号。”

(胡安 约翰逊？）

全球70亿人，约有20多亿的Facebook账号。尽管Facebook说，他们在检测假账号方面颇有心得，约有9%的账号已经被发现是作假。如果这个数据是准确的，那就意味着假账号的数量约有2亿。相当于美国一半的人口都在用假账号。

（一个Facebook假账号）

骗过欺诈检测并不容易

Facebook会检测一个账号是否在很短的时间内做了太多的事情：比如连续点击，连续点赞，连续follow等等。所以要想骗过这些检测机制，“点农”们需要同时使用Instagram, Twitter等多种账号在开展丰富的活动，努力让假账号活得像个真人。

“首先我登录到facebook点个赞，然后跑去SoundCloud听首歌，然后切换到另一个facebook账号，让他去follow一些人。然后再到Twitter上follow同样的一些人。然后再登入到DeviantArt里为另一雇主的艺术品点个赞。然后再跑到他们的facebook页面上点个赞。之后再去Kickstarter上为某个众筹项目捐上一刀，（当然这个项目也来自雇主，并且雇主已经把要我们捐的款提前打给我们了），最后去SoundCloud再听首歌……” 对于正常人来说，听上去是不是像是刚刚度过一个无比充实的星期六的上午？对于“点农”来说，这只是他们几分钟以内的工作量。

“我们每天的工作量，是以点了多少赞来计算的。如果进度落后了，就会被经理口头警告。

如果落后得更多，

他们就会把你头顶的电扇关掉。

（别以为这听上去没什么，在热带地区几百人挤在几百台呼呼发热的主机中间——你会意识到电扇的可贵）。如果你连续几天进度落后，就会被炒。即使有时你进度落后并不是你能控制的，比如之前注册好的邮件被关停了，需要提供各种验证信息才能继续使用。我们的任务都安排得很多，一点意外都会让你进度落后”。

对身体也是一种摧残

小A说，“比起在网上看到的印度的暗无天日的点击农场，我们这的工作环境还是可以的，至少，有门有窗户，实在点得累了，还能抬头看看小窗外的风景。但是机器是一样地多，空间是一样地窄，设备是一样地老旧，基本上还都是windows vista和win 7的年代。”

“由于地上各种电线缠绕在一起，所以很容易发生危险。有一次就出现了短路，也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热，电线直接燃烧起来，坐在附近的工人正点得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直到烧焦的电线糊在他裸露的腿上，烧焦了腿上的一大块皮肤”。

雇主关心的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效益和效率。“他们只想看到浏览量上去了多少，赞又多了多少。不会有人关心背后是怎么样的，点击农场里又发生着什么”，小A说，“但是也有一次例外”。

“有一次，有个美国的雇主公司忽然来了兴致，真的派了一个人来视察点击农场的工作情况。我想，他来的时候，应该会惊讶于这栋破旧的办公仓库，或者几千台机器和人混挤在一起的那种燥热。可是当他进来看到我们的时候，第一句赞扬的话是：‘你们点得真快！’”。这里只是个价廉质优的血汗工厂。

造假总不会一帆风顺的。

有的时候雇主也会被人投诉，然后他们就会关闭页面，或者重置他们的阅览量。每每这个时候，网上都会有声音传来，说哪里哪里的网民又成功举报并制止了网络欺诈的行为，云云，底下也是一片附和和赞扬。可当人们皆大欢喜的时候，也是我们最难过的时候，因为我们之前就算白干了，最后可能一分钱也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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