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与《亿万》——解读BUSD调查风暴的两种叙事风格

昨天的注意力被一场金钱与法律的较量所吸引，不是较量太精彩，而是我被刷屏了……

先是爆出 BUSD 发行商 Paxos 将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起诉，紧接着纽约金融服务部（NYDFS）责令Paxos 停止发行新 BUSD 代币。

监管利剑所指向的 BUSD，全称为 Binance USD，是全球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 Binance 和 Paxos 合作开发的美元稳定币。

Binance 创始人 CZ 最后回应，未来将相应地进行产品调整，不再以 BUSD 作为主要交易对。

尽管这一场调查风暴才刚刚开始没几个小时，但关于它的来龙以及去脉，已经形成了无数个版本的 FUD 叙事，结论概括起来就是「美国要收拾 Binance，crypto 市场将迎来下一个 FTX 崩盘时刻」。

先抛开结论不谈，我认为叙述者们的解读范式有些幼稚——他们跳过了层层严密的逻辑推演，一步到位地给出事情的终极真相——一个符合幼儿园小朋友心智水平的小故事（而不是错综复杂动态博弈的叙事），我认为这种解读会妨碍我们对行业运作的基本认知，至少也是对现实世界博弈的严重误读。

如何解读这场监管风暴，让我联想到了两部电视剧——《狂飙》与《亿万》，它们都是关于金钱与法律的较量，但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叙事手法。

所以本文不是对 BUSD 调查风暴的解读，而是解读对BUSD 调查风暴的解读。

  《狂飙》与《亿万》的叙事

《狂飙》是近两年来国产剧的扛鼎之作，讲述了底层鱼贩逆袭成政商通吃的涉黑大佬，然后被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的雷霆出击给连根拔起。《亿万》是联邦检察官怀疑华尔街对冲基金巨头涉嫌内幕交易，然后展开调查追踪，对方也不时干扰反击。

两部剧都铺陈了众多人物和故事来支撑主线（也就是金钱与法律的较量）的推进，它们都是出色的娱乐消费品，但确实在叙事水准上有高下之分。

在依旧停留在「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叙事水准的国产剧市场中，《狂飙》的主人公相对立体丰富，因此这部剧叫好又叫座。

但如果你没有聚焦到个别的主人公身上，就不难发现整个叙事依旧拉胯——差不多是一个近乎于全能的黑手在操纵着前期的剧情走向，然后来了更全能的正义使者在操纵着后期的剧情走向。

总之是主角之间斗法（而且博弈还只是人心人性的极限拉扯），配角只是辅助主角完成特定任务的用之即弃的 NPC，他们没有个人意志，行为完全在主角的预料之中以及支配之下。

如果观众抱着这种「把简单的小问题给复杂化，把复杂的大叙事给简单化」的方式去应用在现实世界，应该活不过第一集，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crypto 市场依旧有那么多人在真诚地相信这一种叙事。

当然，这也许说明熊市还没有到达真正的底部，毕竟傻子还没有完全离场……

《亿万》也是娱乐消费品，但在叙事上还是值得借鉴。

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有着各自的立场和诉求，任何一个角色要想实现自己意志，需要说服或克服其他人的行动来有利于自己，这个过程充满妥协与变数，而这正是最复杂与精彩的地方，无论是作为剧情还是现实。

特别申明，本文作者没有崇洋媚外，以上观点仅限于比较娱乐工业的叙事水平，内地在文学领域的叙事水平还是挺高的。

  如何编写 BUSD 调查风暴？

那么我们再来审视 BUSD 调查风暴这件事，从BUSD 遭调查到Binance 真正暴雷，剧情走向需要经过哪几个绕不开的关键节点？我们一起来做剧情推演。

1. SEC 指控 BUSD 是未注册的证券的故事线

按照《狂飙》的叙事，Paxos 积极应诉，但最终败诉，承担高额罚款，负责人入狱，并且顺藤摸瓜把违法线索引导到Binance，开启新一轮的故事线。

按照《亿万》的叙事，Paxos 会积极应诉，但私下找SEC 勾兑，最终达成和解，Paxos 缴纳高额罚款，SEC 不再追究，但BUSD 停止铸造。

尤其是考虑到要证明 BUSD 为证券，需要确定它具有「从他人的努力中获得利润的预期」，所以双方会有法律上的交锋，并进一步增大了双方和解的可能性。

2. NYDFS 调查 Paxos 违规铸币的故事线

按照《狂飙》的叙事，Paxos 尽管百般阻挠，但最终还是被找到突破口，额外铸币 / 参与洗钱等违法行为被坐实，大结局是罚款、倒闭、入狱，并波及到Binance，作为下一季的预告。

按照《亿万》的叙事，Paxos有NYDFS 颁发的稳定币管理的合法执照，虽然曾经确实超额发行过BUSD，但目前是储备金完全覆盖的，因此是历史问题（而且还没有遗留），最终Paxos缴纳高额罚款，NYDFS 不再追究，但BUSD 停止铸造。

到此为止，所有的推论似乎都与Binance 没什么关系，这是因为Binance 一开始就做了风险隔离，从程序上来讲是Binance 授权品牌给Paxos 来发行Binance USD（虽然 90% 的 BUSD 是 Binance 在使用……）。

当然，更多的博弈涉及到美国司法体系中的各种法律细节（如监管机构的管辖范围、关联方与实际控制人的界定等），也充满了各种妥协勾兑的空间，其实已经有大量先例可以参照。

  总结

如果说《狂飙》是斗争的艺术，那么《亿万》就是妥协的艺术，而且前者是主人公之间没有退路的博弈，后者是所有参与者（哪怕是路人）都参与的动态博弈，所以我们不能把正邪两立绝不姑息的斗争艺术套用在解读美国司法体系下的监管风暴。

最后让我们跳开叙事技巧，一起来看BUSD 调查风暴这件事本身。

「crypto 行业会走向合规」几乎是近于废话，因为所有人都有这个预期，那么这次的事件在你的预期之外吗？

我们还是聚焦到行业建设上吧！这是一场敞开的无限生成的博弈游戏，一切都是以最终效用为驱动——谁掌握更好的效用，谁就掌握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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