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默运笔谈

 1.用笔如“鹰望鹏逝”

 李斯不仅是小篆的“鼻祖”&＃xff0c;也是用“比喻”阐述笔法的第一人。“鹰望鹏逝”这个比喻就是他说的&＃xff08;也有学者认为是蒙恬的话&＃xff09;。

 原话是&＃xff1a;“用笔法&＃xff0c;先急回&＃xff0c;后疾下&＃xff0c;如鹰望鹏逝……”

 意思是&＃xff1a;
 作书用笔要像苍鹰、鹏鸟捕食那样&＃xff0c;先在空中飞翔、回旋、观望&＃xff0c;看到“目标”之后疾速下飞贴近捕捉.
 这个比喻告诉我们, 书者在笔头着纸之前, 要先在空中摇曳取势, 作落笔的“精神准备”---看准弄清笔性、纸性、墨性、字体、字意; 考虑好布局、风格之后&＃xff0c;迅速下笔&＃xff0c;方可捕捉到“目标”---预想的书写效果.

 清代书法家朱和羹说&＃xff1a;“能如秋鹰搏兔&＃xff0c;碧落摩空&＃xff0c;目光四射&＃xff0c;用笔之法得之矣。”“鹰望鹏逝”法&＃xff0c;也被称作“摇笔”。

2.用笔如“游鱼得水&＃xff0c;景山兴云”。

 这两个比喻是李斯同一次说的&＃xff0c;故而放在一起阐述。

 总的意思是用笔不要做作&＃xff0c;要自然舒畅。要像鱼在水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舒展活泼地游动&＃xff1b;要像景山———大山上升起的云朵一样&＃xff0c;飘然、悠闲、自在。意在强调从大自然的美中悟出用笔的规律来。
 
 
3.用笔“犹若登阵”

 汉丞相萧何是中国书法史上把兵法引入书法的第一人。

 他在《论书势》中说&＃xff1a;“夫书势法&＃xff0c;犹若登阵&＃xff0c;变通并在腕前&＃xff0c;文武遗于笔下&＃xff0c;出没须有倚伏&＃xff0c;开阖籍于阴阳。”把书法的笔势、笔法比作登阵作战。

意思是&＃xff1a;
登阵要随机应变&＃xff0c;用笔要善于变通———在于用腕&＃xff1b;登阵要调兵遣将&＃xff0c;用笔要安排好点画&＃xff1b;作战贵在神出鬼没&＃xff0c;用笔要有起有伏&＃xff1b;
作战要能展开和集结&＃xff0c;用笔、结体要善于处理好擒纵、提按、曲直、粗细、断连、起止、舒敛、向背、方圆等阴阳对立统一的关系。

4.“笔是将军”

 书圣王羲之曾经担任过“右军将军”&＃xff0c;对毛笔的神奇作用有独到见解。

 他在《书论》中说&＃xff1a;“下笔不用急&＃xff0c;故须迟&＃xff0c;何也&＃xff1f;笔是将军&＃xff0c;故须迟重。”
 书圣为何把笔比作指挥作战的将军&＃xff1f;是因为二者有共同之处。将军一个命令&＃xff0c;关系到战争胜败、土之得失、人之生死。
 作书&＃xff0c;笔一落纸&＃xff0c;墨便成形&＃xff0c;字的生命&＃xff08;骨肉气血神&＃xff09;&＃xff0c;不可改变。因此&＃xff0c;书者下笔&＃xff0c;要像将军发布作战命令一样&＃xff0c;审时度势&＃xff0c;谨慎从事&＃xff0c;不可操之过急。

 王右军还曾经把笔比作大刀、长矛&＃xff0c;对于“字”的生命&＃xff0c;有生杀予夺的作用&＃xff0c;用起笔来一定要慎之又慎。

5.用笔当如“锥画沙”&＃xff0c;如“印印泥”

 这是初唐四大书家之一的褚遂良在《论书》中的原话。

 “锥画沙”、“印印泥”是两个展现笔意的著名术语&＃xff0c;是从事书法的人不可不知的概念。

 “锥画沙”&＃xff0c;
 意思是说长矛一类武器&＃xff08;或工具&＃xff09;的锥锋画入平沙地里&＃xff0c;沙形两边凸起&＃xff0c;中间凹成一线。
 在纸上用笔&＃xff0c;要像“锥画沙”一样&＃xff0c;笔锋行在线条的中间&＃xff0c;不显起笔、止笔的痕迹。
 而墨迹则浮在线条两边&＃xff0c;使人感到凝重、突出、劲险、立体&＃xff0c;富有质感、力感、涩感的效果。

 “印印泥”&＃xff0c;
 是说用笔要像印章印在粘性紫泥上一样&＃xff0c;深入有力、清晰可见&＃xff0c;以造成布置均正、形体端严、黑白分明、圆静有力、刚柔相济的效果。

 两个比喻&＃xff0c;惟妙惟肖地勾画出了中锋用笔、注意藏锋之后所达到的“用笔之妙”。若能深解其意&＃xff0c;“入木三分”、“力透纸背”的中锋用笔“诀窍”&＃xff0c;才算领悟到了。

6.用笔如“孤篷自振&＃xff0c;惊沙坐飞”

 唐代书法家张旭在谈到用笔时说&＃xff1a;“孤篷自振&＃xff0c;惊沙坐飞&＃xff0c;余思而为书&＃xff0c;而得奇怪。”

 “孤篷自振”&＃xff0c;是说用笔要像一种孤单的飞篷草浑身摇动一样&＃xff0c;触动奋起、翻转奔逐。

 “惊沙坐飞”&＃xff0c;是说用笔要像受到震动的沙子自然而然地飞起来一样&＃xff0c;奔放纵逸、豪情激荡。

 张旭绰号“张颠”&＃xff0c;精晓楷法&＃xff0c;草书最为知名。
 这句话的意思是&＃xff0c;他看到了上面两种自然现象&＃xff0c;领悟到了书法&＃xff08;草书&＃xff09;的用笔&＃xff0c;从而使自己的笔势有了新奇的变化&＃xff0c;达到了期望的“振飞”境界。
 
 
 
 7.用笔如“屋漏痕”

 “屋漏痕”&＃xff0c;是“颜体”书法的创造者、唐代书法家颜真卿与向他求教的僧人怀素对话时说的。

 原话全文是&＃xff1a;
 “素曰&＃xff1a;‘吾观夏云多奇峰&＃xff0c;辄常师之&＃xff0c;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xff0c;惊蛇入草。又遇坼壁之路&＃xff0c;一一自然。’真卿曰&＃xff1a;‘何如屋漏痕&＃xff1f;’素起&＃xff0c;握公手曰&＃xff1a;‘得之矣&＃xff01;’”
 这里&＃xff0c;有“醉素”之称的怀素&＃xff0c;在谈到自己的用笔体会时&＃xff0c;一连用了四个比喻&＃xff1a;夏云奇峰、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坼壁之路&＃xff0c;应该说对用笔已经是很有研究很有体会了。
 然颜真卿却不以为然&＃xff0c;一言以敝之曰“何如屋漏痕&＃xff1f;”怀素听了&＃xff0c;醍醐灌顶&＃xff0c;茅塞顿开&＃xff0c;肃然起敬&＃xff0c;握手喜呼“得之矣&＃xff01;”

 可见“屋漏痕”的比喻更为形象、贴切、准确、经典。“

 屋漏痕”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xff1f;

 唐代以后&＃xff0c;书家对此多有解释&＃xff0c;多数人的观点认为是指中锋或藏锋用笔&＃xff0c;“言不露圭角”。
 今人沈尹默在《书法论丛》中解释得比较明白&＃xff0c;说“屋漏痕”是&＃xff1a;“雨水渗入壁间&＃xff0c;凝聚成滴始能徐徐流下来&＃xff0c;其流动不是径直落下&＃xff0c;必微微左右动荡着垂直流行&＃xff0c;留其痕于壁上。”
 从沈尹默先生的解释中可以看出&＃xff0c;这个“痕”的“形象”是自然的、有涩势的、有质感的、总体垂直的。若用笔蘸墨书写&＃xff0c;能达到这个效果&＃xff0c;那就进入到了笔法的最高境界。

 “屋漏痕”&＃xff0c;是对用笔要求和艺术效果的一个非常著名的形象化比喻&＃xff0c;是有志于书法的人不可不知的概念。

 需要指出的是&＃xff0c;怀素的“四个比喻”也是可供借鉴的&＃xff0c;其中的“坼壁之路”&＃xff0c;指墙壁自然开裂处具有天然清峭、没有人为布置之巧的“裂纹”&＃xff0c;用笔若能如此&＃xff0c;点画一定会浑然天成。这一比喻也常为后人引用。
 

 
 8.用笔如“长年荡桨”

 北宋诗人、书法家黄庭坚在《山谷题跋》中说&＃xff1a;“元佑间书&＃xff0c;笔意痴钝&＃xff0c;用笔多不到。晚入峡&＃xff0c;见长年荡桨&＃xff0c;乃悟笔法。”此处“长”字念“涨”音。“长年”&＃xff0c;是长江三峡人对船头把篙船工的称呼。

 “长年荡桨”意为船工荡桨。黄庭坚是1101年56岁时乘船路过三峡的&＃xff0c;所以说是“晚入峡”。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xff0c;黄庭坚多年为“用笔不到”、“笔意痴钝”的事所苦恼&＃xff0c;晚年乘船过三峡&＃xff0c;看到船工在一定空间范围内&＃xff0c;有节奏的前俯后仰&＃xff0c;把船桨推出挽回&＃xff0c;一去一返&＃xff0c;协调自然。由船工摇桨自然“到位”的动作&＃xff0c;黄庭坚悟到了用笔如何自然“到位”。从此&＃xff0c;用笔开始如船工般悠然“荡漾”&＃xff0c;一扫“痴钝”的笔意。
 后人评价黄庭坚的书法作品&＃xff0c;“飘动荡漾&＃xff0c;大概是得长年荡桨之助吧”。黄庭坚活到61岁&＃xff0c;一生对用笔都非常重视&＃xff0c;曾说&＃xff1a;“古人工书无他异&＃xff0c;但能用笔耳。”“凡学书&＃xff0c;欲先学用笔。”黄庭坚从“长年荡桨”中领悟到“飘逸”的笔法&＃xff0c;是他多年研究笔法&＃xff0c;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后朝思暮想“顿悟”的结果。
 
 
 
 9.用笔如“折钗股”

 南宋词人、音乐家、书法家姜夔在《续书谱》中说&＃xff1a;“折钗股欲其曲折圆而有力。”

 钗&＃xff0c;妇女发髻上的一种首饰&＃xff0c;多为韧性很好的金银材料打造&＃xff0c;一般由两股合成。

 “折钗股”&＃xff0c;是笔画转折处的用“金银钗”的形象作比喻的一种笔法。

 意思是用笔到线条转折之处&＃xff0c;笔毫要平铺&＃xff0c;锋要正&＃xff0c;要圆而不扭曲、不偏斜&＃xff0c;以便使转折处的线条像折弯的“钗股”一样&＃xff0c;表层圆畅、均称&＃xff0c;内部劲健、含力&＃xff0c;显出一种宽闲圆美之态。

 后代书家对这一比喻也多有解释&＃xff0c;清代书法家朱履贞在《书学捷要》中说&＃xff1a;“折钗股者&＃xff0c;如钗股之折&＃xff0c;谓转角圆劲力均。”

 以上李斯、萧何、王羲之、褚遂良、张旭、颜真卿、怀素、黄庭坚、姜夔等9人的16个比喻&＃xff0c;涉及到用笔的重要性、观念、姿势、动作、技巧、效果等各个方面&＃xff0c;是“笔法”的重要组成部分&＃xff0c;“书法”的重要传统之一&＃xff0c;也是历代书家传授的用笔“真经”&＃xff08;对这些比喻的可行性也有不同认识&＃xff09;。踏入“书道”的人&＃xff0c;不可不知以上比喻。但“比喻”毕竟是比喻&＃xff0c;它只是对事物本质的一种“接近”&＃xff0c;并不是事物本身&＃xff0c;习书者在实践中只可参照&＃xff0c;不可拘泥。因为说到底&＃xff0c;“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xff0c;上述9人都是书法大家&＃xff0c;每人对笔法的感受———比喻也不一样嘛。
 
 为便于记忆&＃xff0c;笔者将上面比喻连句为“用笔口诀”&＃xff1a;

    笔是将军&＃xff0c;犹若登阵。
    鹰望鹏逝&＃xff0c;游鱼得水&＃xff0c;
    景山兴云。长年荡桨&＃xff0c;
    惊沙坐飞&＃xff0c;孤篷自振。
    夏云奇峰&＃xff0c;坼壁之路&＃xff0c;
    惊蛇入草&＃xff0c;飞鸟出林。
    锥画沙&＃xff0c;印印泥&＃xff0c;
    折钗股&＃xff0c;屋漏痕。
    悟得其中奥妙&＃xff0c;用笔定能通神。
 需要指出的是&＃xff0c;翻阅典籍&＃xff0c;发现宋代之后即元、明、清的书家&＃xff0c;在探讨用笔方法的“比喻”上&＃xff0c;基本上是重复、注释、延续唐宋之前的说法&＃xff0c;很少有独到见解的新比喻。故笔者也只选到宋代之前。从这个侧面可以看出&＃xff0c;宋代之前&＃xff0c;关于如何用笔&＃xff0c;已经研究得比较透彻了。因此&＃xff0c;欲学书者在学习和把握用笔方法时&＃xff0c;应多看宋代之前的书法理论著作和经典墨宝。

 
 书法的运笔&＃xff0c;我以为汉末蔡邕用“疾涩”二字来说书法的运笔法是最精确的。
 冯武的《书法正传》载&＃xff0c;蔡邕的女儿蔡琰述她父亲的书法说:“书有二法:一曰‘疾’&＃xff0c;二曰‘涩’&＃xff0c;得‘疾涩’二法&＃xff0c;书妙矣。”
 他所说的“疾”&＃xff0c;就是快;所说的“涩”&＃xff0c;就是笔不从纸面上滑过去&＃xff0c;使其发生摩擦&＃xff0c;画乃有力。
 
 古人论运笔&＃xff0c;张旭有“挑夫争道”&＃xff0c;苏东坡有“逆水撑船”。张说是“涩”字&＃xff0c;苏说是“逆”字。总之&＃xff0c;都是用笔的逆势涩进和纸发生摩擦&＃xff0c;画才能得劲。
 “惟笔软则奇怪生焉”。用软笔&＃xff0c;使逆势与纸摩擦&＃xff0c;画自然生动有力。笔太硬就不容易生动&＃xff0c;是没有奇趣的。像画画&＃xff0c;尤其是国画&＃xff0c;用毛笔画电线&＃xff0c;本不如用钢笔米达尺画之为像&＃xff0c;但画家是不肯用的&＃xff0c;就可以知道用软笔的道理。

 毛笔软&＃xff0c;写起字来可大可小&＃xff0c;可长可短&＃xff0c;可方可圆&＃xff0c;可肥可瘦&＃xff0c;可干可润&＃xff0c;且可大小、长短、方圆、肥瘦、干润错综用之。变化既多&＃xff0c;乃能高妙。因为笔软&＃xff0c;所以要“疾”而“涩”&＃xff0c;乃能使笔画刚健而发挥变化之奇。
 
 “涩”是容易学的&＃xff0c;“疾”就不是初学容易做到的了。不能快而勉强快&＃xff0c;其病在忙&＃xff0c;忙必乱&＃xff0c;是很不好的。
 所以人手要从“迟涩”做起&＃xff0c;渐渐进到“疾涩”。“涩”是和“逆”分不开的&＃xff0c;笔固要用中锋&＃xff0c;但笔管略向左后倾斜&＃xff0c;指着鼻准&＃xff0c;这样笔锋就略向右前(就是地图上的东北方)&＃xff0c;则锋得逆势而仍正。
 快是多写可以做到的&＃xff0c;我于抗战前在南京有三四个月每天晚上都临《张猛龙碑》两通&＃xff0c;其初是一小时写四五百字&＃xff0c;渐至六七一百字&＃xff0c;近二百通时就可以写八九百字了。“涩”可以慢慢来&＃xff0c;步步停顿而做到&＃xff0c;“疾”就万不能勉强&＃xff0c;要顺其自然&＃xff0c;不然会出毛病的。

 古人运笔&＃xff0c;一画三折&＃xff0c;就是从近中起&＃xff0c;收也收向近中处&＃xff0c;已说到“涩”字&＃xff0c;但是未曾说清楚&＃xff0c;可以说只说到一半&＃xff0c;只说到画的首尾&＃xff0c;未曾说到中截。

 因为“无垂不缩”&＃xff0c;“无往不收”&＃xff0c;不过只说到画和收画&＃xff0c;中截必需停顿&＃xff0c;未曾说到。
 唐、宋以后书家&＃xff0c;渐渐忘了“涩”字的意义&＃xff0c;画的中截&＃xff0c;就觉薄弱&＃xff0c;两寸以上字&＃xff0c;就是苏东坡也不能免&＃xff0c;画的中截&＃xff0c;就乏饱满劲健了。
 “涩”的用法&＃xff0c;是要步步停顿&＃xff0c;是要把长画变为短画(长画是山短画积累而成的)。所以画无论怎样长&＃xff0c;也不会靡弱而成强弩之末。也就是孙子所说的:“善战者&＃xff0c;其势险&＃xff0c;其节短。”我们写字的道理也是这样的。“其势险”&＃xff0c;也就是说要快、要猛&＃xff0c;就是“兵贵神速”。
 
 还要补充说明一下&＃xff0c;写字要快&＃xff0c;但不是绝对不能慢&＃xff0c;也可以于使转之处&＃xff0c;有“视为止&＃xff0c;行为迟”的时候&＃xff0c;—尤其是写楷书写大字的时候&＃xff0c;有时是不能不参用迟缓的。但快慢并无共同的标准&＃xff0c;而各人自有标准的。

 可能善书者的最慢&＃xff0c;比一般人的最快还要快。前人说过&＃xff0c;“万毫齐力故能峻&＃xff0c;五指齐力故能涩”。着纸而成画是笔锋的作用&＃xff0c;所以要使毫得力&＃xff0c;会使用毫的力&＃xff0c;“万毫齐力”。抓笔的是五个手指&＃xff0c;全身的力要通过五指而达于笔毫&＃xff0c;所以又要会用五指的力。
 怎样才可以使万毫齐力呢?就是在于用中锋&＃xff0c;使逆势&＃xff0c;使万毫齐铺。若用偏锋&＃xff0c;就不能用全毫的力&＃xff0c;因为斜扫过去&＃xff0c;谈不到用万毫的力。这一个“齐”字是很要紧的&＃xff0c;不用中锋&＃xff0c;则笔毫的力&＃xff0c;也不会“齐”的。四指不能齐力&＃xff0c;笔抓得不紧&＃xff0c;则毫也不会得力。
 剑锋不论怎样快利&＃xff0c;不用力去执&＃xff0c;是不能发挥其力量的。所以又要谈到用全身的力量。要用全身的力&＃xff0c;则又要提肘悬腕(也就是悬臂)—最好是写小字也提肘悬腕。此外左手也要用力&＃xff0c;与右手“称翼如之势”&＃xff0c;免其偏枯&＃xff0c;乃能用全身之力。
 包慎伯《自题笔阵图诗》说:“全身精力到毫端&＃xff0c;定气先将两足安。悟人鹅群行水势&＃xff0c;方知五指力齐难。”这是运全身的力到毫端的说法。拳术家要使拳打得有力&＃xff0c;必先使双脚站得稳&＃xff0c;才能发挥全身的力量&＃xff0c;运笔也是一样。鹅的拨水&＃xff0c;脚是由前而后。
 后代人执笔&＃xff0c;许多人是肘伸向前&＃xff0c;其势远而弱&＃xff0c;作书时腕向左右摆动&＃xff0c;就违背了这个道理。肘伸向前的&＃xff0c;放下笔&＃xff0c;张开掌&＃xff0c;掌是向前的。必须肘横于前—就是肪横于前&＃xff0c;放下笔&＃xff0c;张开掌&＃xff0c;掌是向左的&＃xff0c;这样才合鹅拨水之势&＃xff0c;而画乃有力&＃xff0c;写横画尤为得劲。
 但执笔的是指&＃xff0c;所以要说“五指齐力”(应说四指齐力)&＃xff0c;这一着搞错&＃xff0c;是不容易发挥“涩”的作用的。包慎伯说“五指齐力”&＃xff0c;康长索说“四指争力”&＃xff0c;道理是一样的。因为指数是五&＃xff0c;通通要用力&＃xff0c;但着管的只有四个手指&＃xff0c;小指不过是附在名指之后助名指出力。要使四指的力相等&＃xff0c;而指在管的周围&＃xff0c;所以说“争力”。
 包慎伯说名指的力能和大指的力相等&＃xff0c;则字未有写不好的&＃xff0c;这些话很可靠。因为名指最难用力&＃xff0c;要下相当苦功。大指是容易出力的不必说&＃xff0c;所以名指能用力了&＃xff0c;其余各指就不成问题而能齐力了。“涩”固由于善用逆势&＃xff0c;善用摩擦&＃xff0c;但指不得力是不能发挥作用的&＃xff0c;是会打折扣的。

 
 初次用“涩”&＃xff0c;是用全力慢慢行笔&＃xff0c;步步停顿&＃xff0c;等到熟练&＃xff0c;就会快起来&＃xff0c;就使行笔如飞&＃xff0c;仍会步步停顿&＃xff0c;而自己也不觉了。能惯用“涩”&＃xff0c;使手成了习惯&＃xff0c;就无往而不“涩”了。
 若一入手就求快&＃xff0c;就容易直滑&＃xff0c;尤其是不能快而强快&＃xff0c;那就会忙乱&＃xff0c;又滑又乱&＃xff0c;那是很糟的。快和用力是相关的&＃xff0c;拳术家打拳要快&＃xff0c;不快就没有力。枪弹之所以能摧坚&＃xff0c;也是快的缘故&＃xff0c;慢就没有力了。所以“疾”字很重要&＃xff0c;快可以提高其摩擦力&＃xff0c;也就是提高其“涩”的程度。

 但初学不宜快&＃xff0c;所以要从迟入手&＃xff0c;从“迟涩”进到“疾涩”&＃xff0c;字也就写得很好了。